“一场秋雨一场寒，三场秋雨不穿单……十场秋雨穿棉衣”。华西秋雨，绵绵不断，“立秋”过后，天渐渐凉了。民谣中的唱词一遍遍提醒我，秋高了，秋深了，冬天会来到，约束我外出的日子也一天天临近，不由自主想到既然冬天来了，春天是挡不住的。

　　每年的春天，能让我最先感受到的，是离校门不远处的一棵白玉兰。那棵树栽在花坛里，挺拔，壮硕，每年花开繁茂时节，都会开出上百朵玉兰花。也不知是哪一年，学校里就多了这样一棵白玉兰树。也许是我刚刚调到这所学校任教那年，也许比这还要早，那么高的白玉兰树是会生长很多很多年的。

　　校园处在城市中心，袖珍、井然。那些半月形，花瓣形，长堤形的花坛，散落在操场里，教学楼前，阶梯旁边，珍视土地也珍惜绿色。一年四季花坛里都有花开春有玉兰、海棠；夏有茉莉、芍药；秋有菊花、芙蓉；冬有腊梅、茶花。花坛虽小，四季分明。可是，不知为什么，也许是校园太小了。这些年，学生增多了，为扩大活动场所，本是无可厚非的，可是一夜之间，这些玲珑乖巧的花坛都被铲除了，那些已长到1人多高，每株能开上百朵花的茶花树，碗口粗的白玉兰树不见了，移走了？砍掉了。总之连同那些冬青、桅子花统统不见了。每到快过年了，只把春来报的腊梅树也没有了。砍树那几天，我正巧外出，回到学校，听老师和校内住户们说：“多可惜呀！碗口粗的茶花树、腊梅、铁脚海棠，一斧子下去，从此香消玉殒了……”迷茫中我想起一位生物老师曾经告诉过我，他把城市校园里这些稀贵的绿地当成了宝贝似的实习园地。讲植物完全可以依赖自身能力再生时，他带学生去花坛里采摘垂丝海棠，过段时间再去观察，那株断臂的草本植物又会长出新枝。更长一点日子，他让学生观察，哪些植物可以在不开花不结果的生育环境里，让生命得到延续。为了讲花木天敌的莬丝子是如何缠绕在其它植株上，吸取它们的养料而壮大自己，最终可能蚕食掉那株比它茂盛的植物时，一旦有了答案，他会带学生利用课间去观察那密如蛛网的莬丝子。多少次他俯下身子在花坛里除草，那些朦朦胧胧，十三、四岁的中学生，就这样开始懂得了自然界中，这些在书本里不完全能说得清楚的道理。大自然的语言丰富多彩，一年四季花开不寂寞，留住这些争奇斗妍的花，会使校园更加完美。唯独让我更难忘的，莫过那株每年报晓春光的白玉兰树。严冬中每当看到白玉兰那宽大肥硕的叶片中，露出了尖尖的白玉兰芽苞时，我都会去给它拍几张照片，直到看到一天天树上的叶子倏倏往下掉，圣洁的白玉兰花渐渐绽放，抖尽寒意，遍地春光时，唐诗里那句“去年花里逢君别，今日花开又一年”会在脑海里更加清晰了。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觉中我来这所学校任教已多年，几十年也见证了它的兴衰荣乐。

　　我们这所学校实在不大，要比起现在市郊动辄占地上百亩的学校，它显得十分窄小，那还是两所学校合并后的规模。然而由于地处城市中心带，通过那些年老师们的奋力竞争，教学质量不断攀升，也一度成为了城里炙手可热的中学。当年，要转一名学生来就读，还得上级开条子打招呼，这不能不让我想起这两所学校的前世今身。其中的一所那些年校园连围墙都没有，老百姓编了顺口溜“嘉乐民中，四面通风”。师生乐观地说：“莘莘学子，乐在其中”。师生们就在这所冬天连窗户都是用塑料布蒙上的教室里耕耘播种。难能可贵的是，在那些年名校毕业生不值几个钱的年代，从北师大，南京师大、西师、川外分来了一批大学毕业生。为了生存，别无选择，就在这所没有篮球场、排球场，甚至连乒乓台都是用水泥板搭在垒起的砖头上的学校里，课间活动照样热火朝天，学习成绩依然排在同类前列。都说梅花香自苦寒来，要我说，在那知识匮乏的年代，这些来自天南地北的教师，多少也曾受到这棵白玉兰树的感染激励。还记得那些年这棵白玉兰生长在校园的一个角落里。随着时间推移，它在一天天长大。围墙修砌起来了，教学质量也日渐上升，得到了社会公认。可这些暂时落脚在此地的教师也要回归故里了。从苏州来的老师走了，从南京来的老师回到家乡了，北京的，西安的、保定的，教师换了一茬又一茬，惟独没有移步的，是棵长高了许多，已经能开出洁白的玉兰花的报春花树了，后来它被移栽到了教学楼那随梯步形上升的花坛里，由于它花开如莲，圣洁娇艳，简直就是临风而鹤立的花仙子。师生们都敬畏它，爱站在白玉兰树前留影，尤其是那些即将离校也许再难与之蒙面的师生，简直就是依依不舍。我曾经亲眼看到一位教外语的青年女教师，临离学校前几天，一直在树下徘徊。多少次她扶着玉兰树已长得粗壮的身躯，久久凝视，仿佛她在和白玉兰握手告别。也许，她想到的是这株曾经见证了她教学生涯起始的白玉兰树，在与之握手后，这一别会成为他永恒的记忆，再也难忘。

　　此刻我不禁想到：毁树容易栽树难。一棵白玉兰，会让人惦记一辈子，要抹去对它的记忆很艰难。那五彩缤纷，点点滴滴绿色发展的回忆，汇聚在一起，又具有多大的魅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