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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菜

    

  春节要回一趟娘家,那日临行,问婆婆有什么要捎带回来的,婆婆脱口而出:“别的倒不大所谓,就那个自家做的糟菜,带一些回来,永春这些东西好,去年你妈带来的糟菜,家里都爱吃,连盆里一点细末都挑干净,平时我不大舍得做,也就你们那冬天还是冬天,够冷,经了霜,菜甜,腌制后,味足,咱们这没这样的味。” 

  想来有趣,小时候平日里吃糟菜、吃咸豆,盼着过年吃顿肉,现在是过年到哪里都大鱼大肉,反而想吃糟菜萝卜。这十来年,外出读书、工作,越是离家远,冬天越是不冷。儿时在我们那个偏远的小村庄,冬天不开玩笑,严冬腊月必是实打实下霜结冰。一早起来,抬眼望去,家家户户屋瓦上白茫茫一片,地上的枯草裹上厚厚的霜,当地称为“下草霜”,这种天气冻得人脚都没知觉,穿多厚的袜子也不顶用。孩子们里里外外裹得严实,冷得什么似的,却依然喜欢冬天。冬天有冬天的游戏呀,我们背过大人,脱下手套,去取地上的冰,比试着谁拿得久,谁敢吃上一口,或者像一个个滚动的小球,跑到田间,踩地里硬邦邦的“稻骨梗”,或者猫在高高的芥菜丛里,玩捉迷藏……冻得红红的小脸庞,脱了皮的嘴唇,依然快活地呵着气,像吐着白雾的小神仙。 

  在这样冷的地方,经得冰霜,地里的芥菜甜啊!芥菜是最不怕冻的,天越是冷,冻死了害虫,它长得越好,我们这夸芥菜好就说“长得乌亮”。芥菜贪肥,用大粪浇,到了收成时节,能蹿到小孩一般高。挑个晴朗的天气,要晒芥菜咯,大人一刀砍倒一棵,一担担挑回来。晒到半蔫,去黄叶,放入极大的木桶里(除了腌芥菜就只有杀猪才派上用场),一层芥菜一层盐,大人小孩都蹦上去踩。踩芥菜是小孩最“兴”的事,他们紧跟在大人身后,顺着一个方向绕着圈踩,边蹦边哼起歌。踩出汁翻了面撒上盐再踩,一层一层垒高了,踩实了,拿木板横上去,再压满大石头。 

  过个三四天,遇着好天气,“起”出来晾晒。家门口平常晒衣服的架子,两边是用一米多高的长条石撑起,中间横一整根麻竹,十分牢靠,冬天晒得糟菜。就算每个架子都挂满了,也并不够,还得另外支起好几架。晾晒糟菜,是冬日里的浩大场面,在这热热闹闹的冬日里,我们搬把凳子坐在阳光里,与芥菜一同懒洋洋地晒着,眯了眼,看冬日里的一切,影影绰绰。 

  晒干了的糟菜再团一团整整齐齐挤在瓮里,要吃的时候拿出来泡开。每家每户都有这么几瓮,焖糟菜、糟菜炒笋、糟菜饭是要一年吃到头的。 

  小时候最嫌弃的就数糟菜,黑乎乎的,时常霸在桌上,大人教育小孩要读书拼出头,就说:“不读书,天天糟菜配稀饭。”而这几年,糟菜翻了身,糟菜炖肉,糟菜排骨饭,糟菜煲汤,解油腻,清肠胃,人人都说好。糟菜竟稀罕起来,外地的朋友常让我帮忙带,外出打拼的,不论路途遥远,也都从家里带上一两袋糟菜、一两袋萝卜干、一两罐咸豆,那是家里的老奶奶,老妈妈亲手做的,留着尖儿给孩子们带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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