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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宝山的路

  在巍峨的大云山脚下,悬挂着一个小山村。她三面环山,藤椅式的向南敞开。兵家称为易守难攻之地,农家则是穷山恶水之乡。这个山陬海澨的村子,有一个恰如其分的名字——元半山。  

  若干年前,一些逃难的、欠债的、躲官司的人寻到这里,把这高岸深谷作为生活的依托,于是一群被生活剥落得干干净净的人和一个被自然剥落得干干净净的地方结下了孽缘。等我成为他们的后代时,已经繁衍为30多户、140余口。  

  记忆中出村的道路只有两条----  

  南路拾级而下,高高低低地连接外面的繁华世界,是整个村子的大动脉。父老乡亲播洒着汗水收获的富余粮食、堂前屋后挂满的舍不得吃的水果、妇孺们花上一年功夫养大的肥猪,就用麻袋装着、用箩筐盛着、用轿子抬着,卖出去以资孩子的学费和家居的零什。而外面的商贾、过往的路人、成年的姑娘望着大山就却步。  

  南路当然也是我的求学路,每天早晨我迎着喷薄而出的太阳上学,沿路走进了大学,走向了大都市。记得上初中时,村子里尚有几个伙伴结伴而行,一路的欢笑把寂寞踩在脚下,把恐惧丢在脑后。及至上高中,那不高的门槛把同伴们挡在了门外 。高中时,我,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在来往120华里的求学路上独自解读着“路漫漫其修远兮”的深刻含义。星期一早上,我拿着母亲给我驱邪的竹枝,在熹微中上路;星期六下午我要上完两节课才踏上回乡路。与近路的同学分别后,我就要独自迎接黑暗、寂寞和恐惧的挑战了。入村的羊肠小径,约莫5华里,荒无人烟,一声鸟叫,山鸣谷应,令人毛骨悚然。路边长满毒人的黄连,邻近的怨妇受气以后必来这里寻死觅活,给这条本来令人生畏的小径平添了几分恐怖.多少回汗流浃背,多少回丧魂落魄,是母亲的翘望给我鼓舞,是跳农门的愿望给我力量。  

  至于那条通往后山的路,荆棘丛生,我从不敢涉足。听大人们讲,站在后山之巅,可览岳阳之景,可赏洞庭之光。大人们美丽的谎言,曾给我无穷的幻想和神秘。  

  这就是我的家乡,一个"土是挂壁土,山是剥皮山,水是无根水,田是沙洲田“的村子。这就是我心中的路,一条“猪坐轿子人走路”的 路…… 

  在几十年的等待中,在几代人的梦想中,终于有人扛起了修路的大旗。他背靠着上级党委政府,手挽着友好邻邦,振臂一呼,应者云集。那年夏天,天上烈日照地,地下热火朝天,年轻的力小任重,年长的老当益壮。爆破声、敲击声、吆喝声、号子声热闹了山外的世界,一个现代愚公移山的故事拉开了序幕。4000多个工日,两度暑往寒来,一条长47华里、宽55米的道路跃过山溪,穿过岩石通往外面无穷的世界。  

  竣工的那年春节,我一车开到家门,下车就看见母亲的微笑,听见父亲的呼喊,十分惬意。我不无自豪地写下春联“彩凤仪春雏凤高飞老凤乐,公道主政大道畅行蜀道通”。  

  这是一条致富之路。原来,勤劳的父老乡亲总是守着栏里的肥猪、富余的粮食发愁。现在山外的商贩开着大车小车上来了,他们可以囤积居奇,待价而沽。特别是农闲时节,收树卖竹的车辆络绎不绝,茂密的森林和南竹可以间伐出售,乡亲们不出门可以打工,每年有十多万元的销售收入和劳务收入,实现了靠山吃山的梦想。  

  这是一条秦晋之路。山里的青年,有大山一样的体魄,有泥土一样的情怀,有黄牛一样的勤勉,可养在深闺,被山掩埋着。村里一度出现了13条光棍,让大人们忧心忡忡。一条云端大道架起鹊桥,远远近近的俏丽姑娘走进大山,结成百年之好。如今每次回家,我望着一群群可爱的孩子,竟猜不出是谁家的花朵。  

  这是一条希望之路。大山里的人足不出户,念不过山。发展经济上小农意识,自给自足则安,他们固守着枯山瘦水,自得其乐;子女教育上鼠目寸光,失学辍学普遍,在我上学的时候,就有乡亲劝我改上私塾。而今“小农思想”、“读书无用论”渐渐蜕变。求学的孩子成群结队大摇大摆的、骑车坐车的上学,没有了长途跋涉的艰辛和寂寞,一个接一个的走进了高等院校、职业学校,继而当起了老板,找到了工作,脱离了泥土,也鼓涌着乡亲们送读之心。在经济上尝到了甜头以后,商品意识、市场思想悄悄的生根发芽,劳务输出、庭院经济、特色养殖悄然兴起。  

  是路,曾经扼住了家乡的脖子。而今一着走活,满盘皆活。一条沉寂了多年的雏龙慢慢展开了飞翔的翅膀。一个曾经“交通基本靠走、通信基本靠吼、老婆基本靠想、吃饭基本靠党、治安基本靠狗”的元半山,现在变成了闻名遐迩的元宝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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