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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代闽商陈锜桓先生及其“文化情结”
  初见陈锜桓先生,是在闽南,2000年一个炎热的夜晚,一群热气腾腾的人中。其时,他正用流畅的闽南话、吃力的普通话和已然不够的酒量,努力地向在座的人们表达着友好和真诚,一副很闽南的样子,与众不同的是举止中偶尔透出的那一丝沉稳和从容,交谈中对文化话题独有的敏感和兴趣,但这也只是让人联想起安海商人——闽南商界中的“儒商”。
  再见陈锜桓先生,则是在异域——2004年的菲律宾,也是在一个炎热的夜晚,也是在一群热气腾腾的人中。菲国首都马尼拉的标志性建筑——黎刹公园,露天舞台上,第三届菲中传统文化节隆重举行。作为该活动的发起者和主办者之一,陈锜桓先生上台为大家致词。一袭“描笼”——正规菲律宾国服,一口流利的英语——标准菲律宾国语,要不是随后那熟悉的、带着闽南腔的普通话,实在很难让人联想起他的华人出身及闽南乡村长大的历史背景。据知情人介绍,为了这个“菲中传统文化节”,陈锜桓先生付出了相当的努力,包括时间、精力、财力、物力。
  于是不得不回过头去认真了解这个名字、这个人所具有的一切及其内涵外延。
  一份简单的资料显示:陈锜桓,1962年出生于闽南渔村,1982年移民菲律宾,赤手空拳开始其创业生涯,现为菲华商联总会理事、菲华青年学社理事长、中国侨联青年委员会委员……
  对这份资料详细研究的结果是:年轻、有为、有成、有位,属闽商中的“新生代板块”,一支尚有许多发展空间的“潜力股”。毕竟,以如此乡土的背景,如此短暂的时间和如此年轻的资历,能够跻身菲华商联总会理事行列并成为中国侨联青年委员会委员,实属凤毛麟角,也绝不象资料描述的那样简单容易。
  (一)
  寻根溯源,在闽南侨乡出生并长大的陈锜桓先生,受闽南侨乡传统文化的影响是十分深刻的。那是兼收并蓄、集大成式的,吸纳力极强因而一直处于发展中的一种文化,在这里,传统的、现代的、东方的、西方的……各种各样的价值观念被十分奇异地整合到了一块,形成一个既保守又开放、既矛盾又和谐的混合体。长期在这种文化熏陶下的闽南人,向往自由、追求人生价值最大化、不甘心服从命运安排、善抓机遇、爱拼且爱赢……呈现出的也是一种混合型心态,其最典型的代表便是那些闯南洋的老华侨:年少时想尽一切办法,漂洋过海,在异国他乡九死一生、荜路蓝缕,最终成就一番事业,可以享受风光日子了,但心里却又忘不了“摇篮血迹”,于是人就一趟趟地回来,钱就一笔笔地捐出,点点滴滴地而又顽固地把自己的喜怒哀乐与故土联系在一起,成为侨乡不折不扣的“海外乡亲”。
  所以,粗略看过去,有闽南侨乡文化背景的陈锜桓先生,整个奋斗过程,再坎坷再成功,重复的仍是老华侨们曾经亲历过的千千万万个故事中的一个故事而已,并不显得有什么特别之处:初到菲律宾,投靠的是自家伯伯——一个在上个世纪30年代来到菲国、靠着吃苦耐劳的精神和毅力,一路打拼并最终成名的“木材大王”。有着艰苦奋斗经历的这位伯伯对人要求十分严格,初来乍到即要求陈锜桓从最艰苦的搬木工人做起。而这工作,搁在真正干活出身的农村青年身上也许算不得什么,但对刚出校门、自幼体弱的书生陈锜桓来说,无疑是一场严峻的灵与肉的双重考验:在异域的深山老林里,每天起早摸黑,一干就是一整天,同时要面对的,除了繁重的劳动,还有酷热的天气、陌生的环境、情绪的波动和思想的煎熬,可以说是“难上加难”,以至于直到今天,提起这些,他都难以说清楚自己是如何捱过那段日子的,惟有庆幸在那种日子里,意志没有因此被摧反而得到增强。
  但更多的磨练还在后头。1987年,在反复权衡之后,陈锜桓最终决定自己出来闯世界。一开始,他几乎什么都干,卖土产,卖衣服,卖五金……在对当地情况有了初步了解、积累了一定的营销经验后,他转而做起了相对轻松的工作——业务推销员,并开始有了一点积蓄。想不到的是,就在一切逐渐步入正轨、生活开始向他露出微笑的时候,一连串打击接踵而来,在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中,他不仅在转瞬之间失去所有积蓄,而且还欠下了巨额债务。更糟糕的是,关键时刻的他又由于卫生条件不好而突发大病!想着自己已近而立之年,不仅没有任何建树,而且还活得如此艰辛,陈锜桓自觉已深深被浸入一种无助感之中。
  即使在这时,支撑陈锜桓先生坚持下去的仍是传统文化及精神。困境中他想到的仍是远在家乡的老母亲及弟弟妹妹们,仍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其父亲已经过世),甚至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正是与生俱来的、闽南文化中赋予“男子汉大丈夫”这个特定角色的强烈责任感和使命感给了他力量和勇气。
  经过这一“劫”并进行过全面而又深刻反思的陈锜桓从此不再言苦。重新振作的他,从零开始做起了木材生意。他白天四处奔波做生意,晚上则为日报做翻译,硬是靠一点一点的努力和积累,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公司,并以自己精准的眼光、果断的决策最终在风云变化的木材市场中赢得商机,至20世纪90年代中期,他已成功跻身当地建筑材料批发商前五名行列。
  也和所有老华侨一样,成功后的陈锜桓把弟弟妹妹全接到了菲律宾,一家人齐心协力做事业,认定:家庭和睦才是最大的成功。同时,他还和老华侨一样,把这样一句老话挂在心上:“满招损,谦受益。”因此,在很多时候和很多事上,他都尽可能选择低调。
  (二)
  真正让陈锜桓先生显出与往不同的是菲华青年学社及其近年所举办的一系列活动。
  菲华青年学社成立于1937年7月7日,“芦沟桥事变”发生的日子,以爱国华侨青年为主要成员,成立伊始就竭力为国内的抗日救亡宣传募捐,甚至组织人员回国参战。1941年,日本攻占马尼拉市后,学社总部即遭捣毁,不少成员转向地下或深山密林,同菲律宾人民一道抗击侵略者,直至日本投降,才恢复正常活动。50年代,学社曾拥有成员2000多人,活动也转向以文体类为主,先后组建了国乐团、歌咏队、舞蹈队等多支队伍,在当地形成了极大的影响力。1975年菲中正式建交后,学社是当地菲华中较早插上五星红旗并热情支持中华人民共和国驻菲大使馆工作的社团之一,他们的鲜明立场,在菲华社会中产生了良好的影响。以后,学社还多次组团回国参加活动,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和肯定。
  陈锜桓先生是1997年加入学社并进入核心领导层的。其时,距学社成立正好60周年,而该组织在改设理事长及理监事会后,也更加得到当地主流社会的重视。学社60周年大庆之日,恰逢香港回归之喜,在为祖国强盛感到欢欣鼓舞的同时,新上任的理事长及众理监事成员达成一致意见:学社应为中华文化的进一步发扬光大尽一点力量。于是,便有了1998年的首届“元宵灯谜文艺晚会”——“菲中传统文化节”的前身,参与主办的还有中国驻菲大使馆文化处、马尼拉市政府、菲中科技经贸促进会等。
  其后,学社又克服各种困难,多次提出申请,最终于2002年2月促使马尼拉市议会通过法案,法定每年的中国农历元宵节为“菲中传统文化节”,由马尼拉市政府、中国驻菲大使馆文化处、菲华青年学社和菲中科技经贸促进会联合举办活动。马尼拉市长亚典沙表示,在菲律宾传播中国文化具有重要意义,中国的一些传统价值观对菲律宾人具有良好的借鉴意义,值得保留和发扬,因此,春节、中秋节等中国传统节日的庆祝活动将在马尼拉日益正规和经常化。此举立即引起了轰动,被誉为“把菲中文化交流推上了新的里程”。
  正是通过参加学社活动,通过与一帮志同道合者的不断交流、切磋,陈锜桓先生开始了较深层次的思考,平日里的一些想法也渐渐清晰起来:在新的时代、新的历史条件下,作为新一代移民,首先要做好“融合”这篇文章,只有尽快地和真正地融入当地主流社会,并努力树立起良好的社会形象,才能尽快地和真正地在产生影响力,才能使优秀文化得到更多的承认和发扬,才能最终形成一个和谐的、充满生机的发展环境,从而使更多人受益,实现移民本身及当地社会之间的“双赢”。
  据悉,当初陈锜桓先生只身前往菲律宾时,曾有过这样一个故事:出发前,为了做到“穿戴得体”,他还专门对菲律宾的衣着作了研究。当了解到“描笼”是菲律宾的国服后,他便想方设法弄来了一件,并在登机前正儿八经地穿上,而下身则选择当时国内最流行的喇叭裤。从没有出过国门的他压根儿想不到,在20世纪80年代,如此极庄重与极随意的衣着搭配,将引来多少惊奇的目光。尽管这个故事至今提起来仍多多少少有点令人难堪,但从中却可以看出,在侨乡生长的陈锜桓,显然一开始就对这个即将用来安居乐业和放飞梦想的国家十分刻意,努力着要尽快“入乡随俗”,融进当地社会。
  在陈锜桓整个异域生涯中,随时随处可以看到这种努力。他几乎跑遍了这个国家的每一个角落,并且不分“三教九流”地交往了一大帮当地的朋友。在国内已能熟练运用英语的他,为了更好地掌握和运用“国语”,一直坚持学习,至今仍请有专业教师授课。现在的陈锜桓,一口流利的英语和大家乐语,无论是出入上流社会还是与普通百姓打交道均十分的得心应手。在加入学社后,他又与众人一道,在当地开展了扶贫济困、赈灾助学等多项活动,力树华人新形象。
  2003年,在众人的推举下,陈锜桓荣任菲华青年学社理事长,在继承前辈责任的同时,也继承了前辈的风格,就职当天只在市政府举办一个简短的就职仪式,之后就带领理事们,前往华侨老人院和“天使之家”弃婴堂慰问,并把节省下来的资金捐献给市政府扶贫机构。
  (三)
  另一件令陈锜桓先生引人注目的事情是武六干省厂商联合会的成功创立。
  武六干是菲国的第二大省,各行各业厂商众多,但一直组织不起一个大型商会。1999年,在菲华商联总会理事长陈永栽先生的鼓励和支持下,陈锜桓主动承接了这个任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他在几个月中四处奔波,很快就得到了其他厂商的响应,2000年8月武六干省厂商联合会即宣告成立。作为创会人,陈锜桓先生的组会理念:凝集力量、支持政府、回报社会、体现价值,也逐渐得以实施,目前,该会每月组织一次义诊活动,为1000多名穷人义诊施药,每年举办一次助学活动,赞助20多名贫寒学生升学,至于临时性的救灾活动更是多不胜数。
  几乎是与此同时,参与两大社团活动的陈锜桓先生也成了宗亲会、校友会等传统社团的主要成员。他开始频频穿梭菲国和故乡,修建宗祠、捐资助教……以至于影响了正常工作,引来家人和合作伙伴的误解。
  由于一惯低调,无法更多地了解陈锜桓先生的想法,因此特地在这里摘录他2004年在第三届菲中传统文化节上的一段发言,从中也许可以有所发现:“几百年前,当第一艘中国帆船将瓷器、丝绸等珍品载进马尼拉湾后,中国人开始陆续移居这个美丽的岛国,并从此拉开了菲中传统文化交流的序幕,缔造了两国世代友好相传的历史。今天的我们无非是踏著先人的足迹,继续走他们未竟的道路。”“菲中文化节应运而生,并持续运作,正是我们力图以文化交流为媒,促进两国人民相互了解、加深认识的一种尝试。”“我们仅仅希望唤起更多人的共识:从长远来看,文化的影响及其思想价值的传递,更能像树植入土里一样牢牢生根,对于巩固两国永久的和平共处,尤其是确保菲律宾华族的安宁与发展,很有裨益。”
  记得国内曾有专家指出,真正的华商往往具有诚信与坚韧不屈的精神,他们锲而不舍地融入当地社会,将中国传统与西方文化很好地融合,并贯彻到实际经营过程中,创造出骄人的成绩。他还认为,新时代的华商华人要起到“窗口”和“桥梁”的作用,就应当继续注重个人的进取,尽量与当地社会的主流融为一体,以努力和成就向世人展示中华文化的特色,同时利用自己打下的坚实基础来帮助中国,帮助其所在的国家了解中国。相比之下,两者的主题思想竟是如此的一致,即:继承、融合、创新、发展。
  也许,相对于悠久的厚重的传统文化,陈锜桓及其伙伴们仍显得过于年轻单薄,但有时年轻即是优势,意味着仍有不少创新的时间和空间。相信曾给华商带来生存希望和商业智慧的中华文化,能够继续成为这些新生代华商们融入全球一体化浪潮的立足点和力量来源。
(新华社/王凡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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