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内蒙古克什克腾旗草原。8月10日,早上三点,上山看日出。
汽车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时值黎明前的黑暗,四周万籁俱寂,连秋虫也不再呢哝,只有天空中半轮残月,漫天的星斗,让凌晨透出寂寞中的一丝热闹,空气中混合着清香,野花的,泥土的,牛羊的,还有泥沙地特有的气味,沁人心脾,让人不禁也弥散在如大地初开的纯净里。旷野的空气、天空的繁星,让我想起《狮子王》里,森巴和父王共看夜空的情境。
渐近山脚,多了一辆车的灯光在我们后面晃动,旅途中忽然有了同行者,有点惊喜。在山脚的门岗等候时,听到黑暗中有细细的“切切”的声音,几个动物的影子在缓慢移动,细看之下,原来是几匹马在吃夜草,嘴嚼的声音却越发衬托出夜的宁静。
映着月色,从山脚望上去,我们要走的路其实只是浅浅的泥痕,在月光下泛着灰白色,直达山顶。山是几个连绵的尖尖的影子,在夜色星光下,庞大地安静地等候人们的攀爬。
天空就那样静静地等着天亮,一切都那么地安静,好像混沌未开时的情境,只有天际若隐若现的一丝微光,显示着奇迹即将降临。
大地安静而又不安地等待着天明的到来,满是期待和惊喜。
4点15分,来到了山顶。原来早已经有两个北京的摄影者在等待拍摄日出,正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东方的天边有一丝浅浅的蓝色,那就是太阳将要破茧而出的地方。
蓝色终于形成一条边,镶嵌在东方并映照在大地。那是一种浓浓的如凝脂一样很有质感的蓝色,整个世界都浸泡在这汪蓝色里,远近的山的影子越发多起来了,淡淡的是远山,蓝得浓一些的是近山,浓淡相宜,层次分明。他们也静静地等待着天光的沐浴。山、山上的人、羊群、马群、树木花草……世间的万物,都如虔诚的信众,在等待圣灵的温暖的手抚摸自己的天灵顶。
天空如一个待产的孕妇,安静地,羞涩地,努力隐藏自己的紧张和激动,期待新生命的到来。
又过了半个小时,凝脂一般的浅蓝逐渐变成明亮的硬朗的深蓝,其中透着粉红,如古代仕女抹在脸颊上的胭脂,含蓄地美丽着。
这时可以看到神奇的雾景:低下去的地方,如湖泊一样的乳白色的就是雾,像薄薄的轻纱又像新纺出的棉丝,一些山腰也围着一道轻雾,庄严、神秘、美丽、妩媚。
粉红慢慢成为橘红、继而深红,近处山头的白桦林、岩石明朗起来了,如一张张欢欣的脸,微笑着。整个世界都屏息而待圣子的出生。
当深红逐渐艳丽起来的时候,太阳终于怯怯地探头出来了。没有欢呼,但是每个人的心中都在震撼,都在惊叹,都在欢呼,都在欢喜。
真正的巨大的欢喜到来时,人们常常是忘记了惊叹的,就好像真正的巨大的悲痛来临时,忘记了哭泣一样。
太阳羞涩地探头,窥视着大地和宇宙。它,世界,在互相探视着,揣测着,满怀不安和喜悦。
这个时候,世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最光亮的点上,它宣示晴朗的一天正式开始了。
各式各样的野花微笑着,眼角挂着露珠;野鸭湖上的野鸭兴奋起来,忽然腾空而起,洒落一地的欢叫;一群马儿奔跑起来,“踏踏”的马蹄声充满生机,另外四匹一群的显然是一个家庭,他们边享用青草边耳鬓厮磨着,追逐着;羊群也缓缓踱步来到草原,准备消磨这悠闲而又美好的一天……
人们却是安静的,大家都忘记了言语,安静地震撼着。我们被一种安静地、巨大的美征服了,所有的世俗都暂时远离了他们的世界。只剩下远处牧民的一声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