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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访奥克兰

 

  2000年6月至9月,我去新西兰奥克兰参加第17届夏季拓朴会议,会后又应邀在奥克兰大学数学系讲了六周大学三年级的多元微积分。1991年,1996年我曾两次造访,抚今追昔,感慨颇多。
  1991年来奥克兰时,奥克兰大学全校只有从国内公派来的不到60位访问学者,城内华侨也不多。这次再来,情况就大不一样了。我教的一个班100名学生中,亚裔超过了一半,有国内来的,台湾来的,香港来的,再加上韩国、越南等国学生,新西兰人反而成了“少数民族”了。马路上、公共汽车里到处是讲普通话的中国留学生。再加上国内出访的各式团组,来新从事国际贸易的华裔,移民定居的华人家庭,奥克兰简直成了华人世界,据说仅中国留学生在新西兰就有17000多人,国际学生每年给新西兰带来10亿新元的收入(一新元约合人民币4元),是葡萄酒出口的4倍,甚至已经超过羊毛出口。
  我住在一家从上海移民来的老夫妻家中。他们以每周200新元的租金,租来这套三室两厅再加地下室的住房,再分租给我和另外一对新疆移民来的父子,父亲在一家杂货店打工,供儿子上高一。房东可谓是最老的“留学生”了,他已年近七十,在国内已经退休。此地法律规定,只要上学,每周都可以领到一百多新元的政府补贴,他就在一家语言学校注册,但我从未见他上过学。听说最近当地政府也开始在发放补贴方面从严掌握,同时采取了一些应对措施。
  来奥克兰的第二天,就遇到了山东老乡。会议午间休息,我在繁华的皇后大街上,看到一家生意非常红火的大排档中餐馆,服务的小伙子是从青岛来的,趁假期打工。四个半新元(约合人民币二十元)即可任选三种菜配上米饭或面条,难怪连毛利人(当地土著)也来排队买饭。我每天乘公交车到学校上班,一路上常常遇见从国内来的留学生。见到过几个山东老乡,都给我留下了好学上进的好印象。有从潍坊、烟台、泰安等地来的,遇见济南来的就更觉亲热了。从济南来的一个小姑娘,是高二来新西兰的,现在边打工,边读奥大预科,每周末去一家大公司打扫办公室,能赚够一周的零花钱。
  我教的一百名学生也是形形色色,最老的是一位祖母级的学生,孙子们都长大独立了,她就来上大学。另一位是当地的小学教师,是毛利人,她学习很努力,很有礼貌,每次答疑都来办公室问问题,并表示听课的自我感觉很好,直到有一次她问我二阶行列式怎么计算,使我大跌眼镜,我才了解她听课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因为她连中学生都应知道的常识都没掌握,就敢来听大学三年级的课。期中考试时,我教的学生有半数取得合格成绩,因而受到同事们的夸奖,也就不奇怪了。
  中国学生中,有几个是从高二开始在奥克兰读书,现在升到大三,当然交流就更多了,答疑时可以讲普通话,只是一些术语的中文名称,他们不知道。这些孩子们,虽然家长在国内,或是医生、律师等高收入阶层,或是民营企业家,但仍然感到经济的压力,读书时拼命学习,有的一天听六节课,目标也很明确,毕业时找一份好的工作。只是在新西兰困难更多一些,有些人就想回到国内发展。还有极个别的,据我看家长的钱来历不正,虽然看起来生活很好,但精神压力却不小。我有一份英文的学生名册,我想让中国学生注上自己的汉语名字,免得点名出笑话。班上多数同学都很高兴,连几个韩国人也都恭恭敬敬写上了自己的汉语名字。有两个学生拒绝,并说别的教师从未这样要求过。看到她们尴尬的表情和局促的样子,我意识到恐怕另有隐情。联想到朋友们告诉我,有个别人在这里,买豪宅靓车,出手就是几百万,却又是整天搬家,又是改名换姓,从不把电话号码告诉别人,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我就不再坚持了。原以为中国学生的成绩会很突出,但有些令我失望,后来在汽车上遇到一个从广州来的男孩子告诉我说:“我们这些人大都是在国内考不上好大学,而家庭条件又允许,才来这里留学的。”听后我恍然大悟,不禁使我想起“便宜无好货,好货不便宜”的俗语,真是俗话不俗。
  朋友托我考察一下在新西兰留学的途径和前景。我恰好有一个远亲在皇后大街的一家旅游学校读书,就专门探访了几次。说是学校,不过是一座高层建筑上,一层楼的几间房子,一个办公室,两间教室。跟学校的老师谈,老师告诉我,这个学校是一年制,发旅游五级证书,而多数入学的学生的实际水平,只能从三级开始学,因此招生很多,绝大多数是中国留学生,能够毕业拿到证书的很少。跟在校的学生谈,同学告诉我,一共三十六周课,每三周上一门课,考一次。十二次考试中,十一次是本校出题考试,可以蒙混过关的,有一次是全国统考,每年两个机会,通过的就很少了。学费约合人民币六万元左右,一次交清。老师讲课很快,效果不太好。该校过去声誉不错,又在报纸上大登广告,真是生源不足,财源不断,不久前又改成了二部制。明知效果不好,学费又贵,怎么还乐此不疲呢 原来是一出周瑜打黄盖的游戏。旅游五级证书是申请长期居留的最低门槛,很多学生就是冲这个来的。明知通过的人数很少,可谁知我一定通不过呢 正如买彩票的人,每个人都希望自己中大奖,但幸运儿毕竟是百万里挑一。看到这些孩子,把父母的血汗钱,去水中捞月,我真是心痛。做为一个教育工作者,如何把我们的学校办好,更能满足人民群众对知识的需求,真是一个重大课题。
  在奥大数学系,我熟悉的还有几位华人。一位是我1991年去奥大时,系里雇的讲师,十几年过去了,他正从高级讲师晋升副教授,相信不久即会成功;另一位1994年开始在奥大读博士,1999年以优异成绩获博士学位,目前正在国家博士后基金支持下做研究,但仍未获讲师职位;再一位是1996年开始读博士,尚未毕业。从事业发展的眼光看,这几位都还比不上国内的同学。
  从1982年第一次到美国留学,到去年第三次访问奥克兰大学,恰好经历了我国从改革开放初期到初步实现小康,开始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过程。1982年刚到美国时,真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我一直记得在横越太平洋的飞机上,一位母亲,把塑料刀叉包起来,准备回国时带给女儿玩的情景。不知不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出国总觉得生活水平降低了,不如在家舒服,也不用再费尽心机往回捎什么礼品了,反而是经常在国外商店里,遭遇“中国造”。特别是在经停香港时,见到人民币兑换港币不收手续费的告示,与旧社会在租界“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对照,真是天壤之别了。改革开放二十多年来,特别是十四届三中全会十三年来的变化真是让我们扬眉吐气,豪情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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