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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姨妈
  小时候,最让小孩子兴奋的,就是放寒暑假和过年。寒暑假自然不必多说,天天不用上课,假期作业少,可以尽情玩耍。过年的时候呢,穿上新衣服、新鞋子,跟着大人到处讨红包,每天的节目比平时刻板的生活更丰富多彩,而最令我着迷的,就是过年时候姨妈从香港带回来的零食和玩具。80年代初的广州,在改革开放潮流的带动下生活质量已逐渐提高,但生活物质依然贫乏,部分生活必需品还需要以粮票易物,更别提小孩子的“物质文化需要”。每当快过年的时候,我总是问母亲,今年过年姨妈和表哥表姐他们回来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在姨妈回来的当天,我总是趴在外婆西关大屋的趟栊上,等待着姨妈一家的回来。

  姨妈个子不高,戴着眼镜,瘦瘦的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但即使这样,姨妈也常常在过年的时候拖儿带女,背着大包小包的回到广州。在我的记忆当中,姨妈的大包小包里面,都是衣服、食品和一些在当时来看比较新潮的玩意,可以说兼顾了家里面的每个人。外婆总是跟姨妈说:“回来看看就可以了,不用带那么多东西,过关也不方便啊!”“也不是带了很多东西啊,只是带了点零食给小孩子们。”那时候我比较嘴馋,看着一袋袋花花绿绿的香港零食,总是异想天开地想为什么母亲没有去香港,自己在香港出生该多好啊。母亲笑着说:“傻孩子,你以为姨妈当年就很愿意离开父母去香港吗?”原来因为外公很早就去世了,外婆一个人养着7个儿女,在生活上颇为困难。在香港生活的亲戚知道后,就向外婆建议让几个孩子到香港居住,可以代为照顾的同时也可以减轻一下外婆的负担。哪谁过去香港呢?想来想去,外婆只好让排行最大的姨妈和排行第六的大舅舅过去,姐弟相互间也有个照应。谁也不愿意离开父母在外地生活,但姨妈没说什么,默默地带着那时候才10岁不到的大舅舅去了香港。“其实外婆心里也是很舍不得的,但生活确实困难,也没有其他办法,难得姨妈在那时候已经这么懂事,理解母亲的想法。”母亲每次说到这里,总是神色间有点凄然。“那为什么姨妈不多点回来呢?”我继续想着我的“零食梦”追问,“香港离广州这么远,哪有可能经常回来。”

  广州到香港,直线距离不过是130公里,就是这目前看来2个小时车程的距离,却分隔开一段浓浓的亲情,意味着父母子女、兄弟姐妹可能在几年间只有短短几天的相聚时间。但地域距离的遥远,不能改变血脉的相连,更不能拉开亲人之间的思念。驱使姨妈一个人拖儿带女,千辛万苦回来祖国大陆的动力,是对父母的牵挂,是对兄弟姐妹生活的担忧,是那份难舍难离的乡土情。“以前经济困难的时候,姨妈带着年纪还比较小的舅舅,用扁担扛着油啊、猪肉啊之类的粮食和生活必需品。为了便于携带,身上到大穿几件新衣服带回来。回到广州的时候,基本上整个人都快散架了,而且那时候香港到广州的交通不是太方便,过关的人也多,在路上花费的时间更长,姨妈身材比较矮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常回来所以给货物压成这样的。”母亲说起往事提到姨妈这段经历的时候,总不忘调笑一下姨妈。“幸亏姨妈那时候带了那么多生活必需品回来,再加上平时寄过来或者委托其他顺便带回来的一些大米、花生、红豆等物资和生活费,我们才可以在那个最困难的年代也没挨饿。”

  据母亲所说,其实姨妈在香港的经济条件也不是太好,刚去香港的时候虽说有亲戚照顾,但倔强的姨妈还是坚持半工半读,自力更生所以至今她和姨丈只是一名普通的打工仔,一家四口挤在不到20平方米的公共屋村里面。长大了之后我曾经去过她香港的家里一次,除了没有漏水之外,确实与广州老城区几代同堂的生活环境差不了多少。当亲戚朋友劝说姨妈自己要多为自己着想的时候,姨妈总是说“我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在这里生活,我是在这里出生和长大的,我的根在这里,我不带多点东西回来照顾一下家里,不尽一下女儿的本份和大姐的责任,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正是由于这浓浓的血脉相连,让分隔两地的亲人彼此之间互相牵挂,正是由于这种血浓于水的情怀,让姨妈无私地为这个家族默默奉献。

  今年清明节,早已白发苍苍的姨妈回来祭祖的时候与我闲聊,从以前的往事一直聊到最近的时事,姨妈洒然地说:“香港本来就是中国的,香港人就是中国人,多少现在的香港人还不是那个年代与我一同从内地过去的,大家本来就是兄弟姐妹,既然是兄弟姐妹,有困难的时候就应该互相支持,有分歧的时候就应该相互理解,这不是很正常的吗?为什么还要分彼此?”哈,姨妈虽老了,但还是一样的慷慨和明白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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