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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语堂的乡情
  林艺群
  林语堂原籍漳州市天宝五里沙村,1895年出生于平和县坂仔乡一个基督教家庭。他10岁时离开幽静的山村,先后到厦门、上海等地求学。1919年赴美留学,获得哈佛大学比较文学研究所硕士学位;接着到德国攻读,成为莱比锡大学语言学博士。林语堂1923年回国,1936年又远渡重洋去美国,从此成为海外游子。他深受民族文化传统熏陶,无论走到哪里,都"两脚踏东西文化,一心评宇宙文章"。林语堂在向西方世界介绍历史悠久的东方文明古国时,不时地宣扬古色古香的闽南文化,为故乡漳州走向世界作出了一份贡献。
  爱情和风情
  闽南侨乡的人和事贯穿在林语堂的小说和散论中。1936年8月,他应美国女作家赛珍珠之约,用英文撰写《吾国与吾民》;到纽约初年,又用英文完成《生活的艺术》。这两部介绍东方古国、包括推介闽南文化的书籍在西方世界成为畅销书。1963年,年近古稀的林语堂推出自传体的爱情小说《赖柏英》。这是他用英文写作的第六部长篇小说,也是他向西方人士较为集中介绍闽南文化的一部力作。
  《赖柏英》的主人公杏乐是新加坡一家英国商行的律师。他住在其叔家中,认识了富侨的女儿吴爱丽,但他违背叔父的意愿,拒绝这门婚事,却时时思恋远在故乡的情人,即福建漳州平和县坂仔乡农村姑娘赖柏英。赖柏英与杏乐的情爱难以割舍,但她要照顾失明的祖父,不能离开家乡。杏乐的叔父娶了苏州姑娘茱娜为妾。茱娜年轻漂亮,想暗地里与杏乐生个孩子以便继承家产。杏乐对大他两岁的小婶婶虽有好感,但却不敢触犯人伦道德。后来,他认识了欧亚混血舞女韩星。她既有东方仕女的美貌,又有西方女郎放荡不羁的性格,狂热地向杏乐发动爱情攻势,使杏乐着迷而与其同居。但不久,韩星感到杏乐难以满足她的挥霍享受,竟随意大利籍船长远走高飞了。因新加坡经济不景气,杏乐的叔父变卖财产,回到厦门鼓浪屿定居。杏乐的姑母也随后回乡探亲,打听到赖柏英的近况。原来这位农村姑娘当年与杏乐幽会后怀了孕,不得不急匆匆地找一个老实巴交的同村青年结婚,生下杏乐的孩子。北伐战争期间,她的丈夫被军阀溃兵打死。赖柏英最后历尽千辛万苦,带着孩子到新加坡与杏乐团圆,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个闽南侨乡的爱情故事,既有西方式的情场风波,又有中国式的夫妻团圆。小说生动、逼真地塑造了闽南侨乡出国的男人和留在故乡的眷属形象。让洋人知道20世纪南洋华侨的形成以及侨乡妇女的命运,并进而了解闽南文化中的漳州人文地理。小说描写赖柏英力劝杏乐不要出国时说:"世界上还有比我们这儿更美的山谷吗?你会得到这些山,也会得到我。为什么你一定要出国呢?"又说:"就算你住在漳州,我们也有香蕉、甘蔗、桃子和橘子,还有各种鱼类和青菜。外国港口有的东西,我们哪一样没有呢?"还自信地说:"我打赌你不会快乐。"
  小说中与赖柏英相恋的杏乐就是林语堂自己。林语堂中年时写的《自传》,晚年写的《八十自叙》等文章中都有同赖柏英初恋的记述。然而事实的结局却不是小说中以"团圆"告终那样完美。
  据笔者调查,林语堂与生活中的赖柏英(即赖桂英,又名"橄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然而,这一对纯真恋人不得不分手,因为林语堂迫切追求新知识,小小的平和坂仔盆地已容不下他的理想。而柏英后来嫁给了一个商人,并随他到上海等地做生意。这段初恋感情与坂仔的青山绿水一起构成了林语堂对故乡的永远怀念。
  林语堂在作品中展示了一幅幅闽南风情画。他在《回忆童年》中写道:"小溪到龙溪,一路山明水秀,迟迟其行,下水走两天,上水须三天。幼年的我,快乐无比地享受这山川的灵气及夜月的景色。船常在薄暮时停泊江中。""在那夜月苍茫的景色中,船子抽他的旱烟,喝他的苦茶。他或与同行的人讲民间的故事给我们听。远处他船的篝灯明灭,隔水吹来的笛声,格外悠扬。这又叫我如何看得起城市中水泥笔直的大道?"在林语堂的其他许多作品中,也不时可以看到如此乡情浓厚的描写。
  衣食住行
  林语堂在闲谈中不时聊出漳州人的衣、食、住、行。他在《庆祝旧历元旦》一文说:"我一闻到水仙的芬芳,就联想到春联、年夜饭、鞭炮、红蜡烛、福建橘子、清晨拜年,还有我那件一年只能穿一次的黑缎袍。中饭时,由水仙的芳香,想到吾乡的萝卜糕。"他在另一篇文章中写道:"在镇上,每家每户的门口,都挂着一面竹帘子。妇女们只能躲在屋子里,隔着竹帘往外看。而在外面街上的人,却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形。这些重重的限制,据说是朱熹老夫子所赐予吾乡的。"(《我的家乡--漳州》)他说,在闽南侨乡家庭,对老人的尊重,远胜于西洋人。"大家都知道孤儿院和养老院并不足以替代家庭。看来只有家庭才能够使老幼得到美满的生活。"(《老年的来临》)故乡的漳州村民因下水田需要赤足,他由此谈到"行"的问题,"要是问我赤足好,革履好,我无疑地说,在热地,赤足好……赤足是天所赋予的,革履是人工的,人工何可与造物媲美?赤足之快活灵便,童年时的快乐自由,大家忘记了吧!步伐轻快,跳动自如,怎样好的轻软皮鞋,都办不到,比不上,至于无声无臭,更不必说。"(《论赤足之美》)在交往方面,他则说:中国人的拱手礼节,比西洋人的握手礼卫生、更符合科学。
  他在闲聊中依然体现着"幽默"。林语堂常常带着浓厚的民族感情宣传包括闽南文化在内的中国文化。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讲授《中国文化》课程时,说了不少中国文化乃至闽南文化之长,而且说,要以中国文化来补救美国文化精神的危机。有一次,一位美国女学生不服气,站起来发问道:"林博士,难道美国没有一样东西比得上中国吗?"林语堂立刻幽默地回答道:"有的,美国的抽水马桶要比中国的好。"为此引起满堂哄笑。
  林语堂在《谈理想中的女性》时,诙谐地写道:在家乡,"一个中国男孩子自幼就受父母的告诫,倘使他在挂着的女人裤裆下走过,便有不能长大的危险。"这位幽默大师在介绍闽南文化中谈笑风生,令人对漳州风俗民情加深了印象。
  乡愁的力量
  1966年6月,林语堂携全家从国外回到台湾,从长期的英文写作回归中文写作,撰写了一篇篇着力介绍闽南文化的佳作。1967年12月11日,半个世纪没回过故乡的林语堂对《台湾日报》记者自豪地说,"我的故乡是天下最好的地方,那里高山峻岭,毓秀钟灵,使人胸境开阔。我感受到:走遍天下,没有一条柏油马路比我家乡的崎岖山道过瘾,也没有一栋高楼比家乡的高山巍峨。纽约摩天楼再高,但与我家乡的丛山一比,何异小巫见大巫,这是'尺寸'不同呀!"
  林语堂虽然没有回到故乡,总算也回到与漳州一衣带水的祖国宝岛。台湾人的祖先大部是闽南的移民,不仅血缘相同、风俗相似,而且语言相通。于是,听乡音成了他最大的欣慰和人生享受。他动情地说:"我来台湾,不期然而然听见乡音,自是快活。电影戏院,女招待不期然而说出闽南话。坐既定,隔座观客,又不期然说吾闽土音。既出院,两三位女子,打扮的是西装白衣红裙,在街上走路,又不期然而然,听她们用闽南话互相揶揄,这又是何世修来的福分。"(《说乡情》)为此,他在《来台后二十四快事》中,不仅把听乡音的快乐列在其中,而且还摆在第二和第三位。到了晚年他竟按闽南话语音写了一首五言诗,甜美地回忆和描述家乡的民风民情:"……父老皆叔伯,村妪尽姑姨。地上香瓜熟,枝上红荔枝……查母(女人)真正水(美),郎郎(人人)都秀媚。今天戴草笠,明日装入时……"他在76岁古稀之年写的《我的家乡--漳州》中感情缠绵地说:"家乡的景色,使我在纽约的高楼大厦之间听着车马喧嚣,恍然若有所失,我经常思念起自己儿时常去的河道,听河水流荡的声音,仰望高山,看山顶云彩的变幻。"他深情地回忆家乡的院子旁种着的龙眼树、荔枝树、柿子树,想起了家乡的兰花、夜百合、含笑、银角以及土特产白土粉、朱砂印泥和"用真金槌打制成,比纸张还薄的金箔"等等,还说:"留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漳州的'虎渡桥'(指江东桥)。"他80岁时,坐在轮椅上,还提起要回漳州、厦门去看望老朋友。看来,与漳州故乡隔着一湾浅浅海峡的台湾并没有治好他的思乡病。
  林语堂为后人留下著作七八十种,涉及文学、语言学、哲学、历史及其他诸多领域,在国际文坛产生深远的影响。他三次被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被誉为"20世纪智慧人物之一"。林语堂是个颇为复杂的文化人,但他始终怀着诚挚浓厚的故乡情、中国心。(来源:政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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