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9月,做了16年文化市场管理工作的顾华,调到新岗位长宁区文物普查队。热闹的办公室一下变冷清了,她只有三个“兵”,要摸清长宁区37.19平方公里内所有不可移动文物,那段时间顾华常做同一个梦,“在沙滩上走路,走着走着回头看,什么痕迹都没有。”
2009年1月,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实地调查在长宁区十个街道展开,每个街道都有专职联络员,挨家挨户发放《告居民书》、《三普联系卡》,顾华发现长篇大论做宣传不如让居民牢记一句话,“看到老东西,请告诉我们。”地毯式普查让普查队找回宋代法华镇上家喻户晓的香花桥、明代李同芳墓碑石刻和民国沈铭昌墓志铭石碑等,长宁的不可移动文物从近代的老建筑洋房延续到古建筑石刻文物。
普查伊始依靠的是老人们的回忆。78岁的徐老伯儿时常在法华禅寺门口的香花桥石桥边玩耍,目睹了1958年法华浜填埋后的香花桥搬迁的情景。50年后,顾华陪着徐老伯来到现已搬迁至中山公园西侧花园内的香花桥旁,石刻牡丹花绽放在桥身,桥头的一对石狮子依旧半蹲着,徐老伯比划着当年的情景,激动万分。每次文物普查队走进社区与居民聊起从前的事情,总有热心人讲述这座城市里古老的故事。新华、江苏、虹桥等街道普查员在顾华到来之前,先把各普查点跑了一遍。慢慢地,年轻人也加入进来,东华大学环境设计系的同学们帮助顾华绘制不可移动文物平面图,她的队伍从3个人增至30多个。
做文物普查需要走街串巷,有时像销售员扫楼。顾华体验过好几次欣喜若狂的滋味,她骑车经过延安西路1146号,发现红瓦建筑旁立着一块石碑“中国抗生素工业摇篮”,职业敏感让她立刻敲门征询。楼里办公人员告诉她,这栋建于1937年的建筑曾是中国第一家国有制药企业青霉素实验所所在地,因此立碑纪念。时光流转,大楼所有权几经变迁,但楼里上班的人始终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建筑原貌,听说普查员来了,全楼沸腾了,“没想到有一天,我们的办公室能进入全国文物普查数据库”。
顾华告诉记者,普查之初她发现许多老建筑杂草丛生,湮没无闻,但去年以来她明显感到老建筑“热”了。
有老建筑的单位纷纷主动询问,如何保护如何再利用。王伯群住宅(区少年宫)修缮工程中,市文物局给予经费补助,修旧如旧。邬达克住宅修缮申报启动专家评审机制并被市文物局列入重点修缮项目。 “工业遗产保护利用成果展”、“历史的钩沉百幢经典老房子油画展”和“经典老建筑文化之旅发车活动”,吸引近5万人次前来参观。钱学森曾经居住的寓所、改革开放第一只股票诞生地、淮海别墅海派壁画,都在这样的互动中被陆续发现。
有了保护文物的心,还要有保护文物的知识。近年来,热心市民和媒体关注历史建筑和文物时,也发生过人物、地址、事件张冠李戴的乌龙,对此顾华聊起了明代石刻的故事。沉睡360余年的明代石刻,曾经在1954年第一次全国文物普查中登记在册,“二普”中不知何故被遗忘了。当普查队拿着“一普”泛黄的登记表实地查找时,它依旧静静地躺在延安西路少儿出版社西侧花园的水池边,石碑开头楷书体文字“奉天承运,皇帝至曰”清晰可见,但部分文字模糊难辨。顾华用手电筒照着石碑将碑文一一抄录下来,去上图查资料,请上博专家现场查勘,初步推测同明天启年间副都御使李同芳墓葬有关,又发函至李同芳的故里昆山查明历史渊源,“我们至今还不能完全确定石碑的渊源,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文物价值才能得到真正体现。 ”
今年,顾华荣获第三次文物普查全国先进个人。在这场历时5年的全国性调查中,上海动员近1300位普查员,共调查登录不可移动文物4422处,新发现登录不可移动文物1761处。普查结束了,顾华的工作还在继续。文物普查让顾华重新认识了这座自己出生长大的城市,“一条条道路、一栋栋老建筑都变得不一样了,它们在沉睡中醒来,向今天的人们诉说着往昔的故事”。
